“去年到底发生什么事？”一见面，我就问朱江。她本是很活跃的人，去年年底忽然销声匿迹，群里谣言四起，各种说法都有。
▲云南睿树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朱江
“脑梗。”朱江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，“去年不是卖猕猴桃在嘉兴待了一段时间，那时候就已经感觉了，头痛，后来又被银行抽贷了200万元，一下子就发病了，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多月，到春节后才好一些。”
“现在没事了吧？”我关心地问道，从神态和行动上我并没看出有什么后遗症。“反正现在无论谁叫我喝酒我都不喝了。”朱江笑嘻嘻地说。
▲redkiwifruit猕猴桃▲
她性格豪爽，酒量很好，据说当年挨家挨户把这里的村民们都喝高兴了，才拿下眼前这片山地。代价是胖了20斤，这才有了脑梗的基础条件。
“去年猕猴桃卖得怎么样？”我在寻找诱发原因。“‘红阳’的销售是不错的，卖了200多万元。但黄肉猕猴桃就出问题了，我脑梗之后，有七八十吨烂在库里。”朱江叹息道。
▲云南猕猴桃
“黄肉猕猴桃不是有人订了吗？”我去年8月在嘉兴见到她的时候，她还很开心地告诉我，广东一客商已经打了30万元的订金，要包销她的黄肉猕猴桃。
“10月底广州不是有疫情嘛，江南市场就没人了；后来果子也出问题了，因为采晚了，采摘的时候就发现有皱皮了。”朱江说。
▲黄心猕猴桃
我没尝过她家的黄肉猕猴桃，只是对她的“红阳”记忆深刻，最突出的优点是货架期很长，软了都不会烂，没有寻常“红阳”那种一软就烂的“坏脾气”。
（佳沛新品红肉奇异果）
“到10月底，云南的猕猴桃还有优势吗？”我疑问道。
先前听她数次提起要把部分“红阳”改接成黄肉猕猴桃，因为相比“红阳”，黄肉猕猴桃长势更好，产量更高。只是我没想到成熟期会这么晚。
▲朱江（左）和员工在猕猴桃园探讨生产问题
“我们的黄肉猕猴桃比佳沛的还好吃一点。”朱江自信地说。“就算你的好吃一点，你的外观、综合品质、整齐度能比得过人家吗？”我在云南待久了，知道云南人说的好，只是口感上的好，至于其他商品属性，他们都置若罔闻，甚至以丑为美，打出诸如“丑苹果”的旗号。
▲kiwifruit Orchard picking
“云南的优势还在于早。”张飞宇（杰士农科云南负责人）在一旁提醒道。
“如果‘红阳’不那么难栽，肯定是‘红阳’更有优势。”朱江说：“像我们去年的‘红阳’从7月20日卖到8月15日就结束了，最后一批果子都已经有熟感了，发到嘉兴都没有问题。市场反映都非常好。”
▲“红阳”容易发生的叶片卷曲现象
“那为什么还要改接黄肉猕猴桃？你这里又没什么溃疡病。”我质问道。“一个是黄肉猕猴桃现在还是新品种，我有人家没有；第二个是黄肉猕猴桃的产量高，多的有4~5吨（一亩），‘红阳’只有1吨多。”朱江解释道。
我一时语塞。我考虑的是产区的优势，她考虑的是新品种的红利。如果按照她所介绍的产量差距，似乎还是黄肉猕猴桃更具效益。只不过去年没拿到新品种的红利，反倒交了新品种的学费。
今年的天气异常。往年的5月是云南的旱季，今年却有几分江南的韵味，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。所以，山上的黄肉猕猴桃长得也格外精神，不像往年那般无精打采。挂果量似乎也比去年多了一些。
▲云南睿树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猕猴桃介绍
“如果她的枝条量再茂盛一些，挂果量起码还可以再翻一番。”莫超铜（杰士农科）比我们早一天到基地，已经前前后后转了一圈，“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前几年缺水，树冠没长好，影响产量。”
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基地也是5月，那年非常干旱，连水库都见底了。当我们到山脚时，忽然下了一场大雨，把朱江高兴得说要把我在山上多留两个月，猕猴桃就能长起来了。除了天气干旱，初涉农业、啥都不懂的朱江在建园时也没有考虑水利系统，山顶仅有的一个蓄水池根本无法解决上千亩猕猴桃园的灌溉问题。
▲云南睿树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朱江
“这里最大的优势是溃疡病可控。”莫超铜接着说：“不是说这里没有溃疡病，也有，但它自己干了，在树上定住了，不会像其他地方会爆发。第二个优势是这里的‘红阳’确实更好吃。”
“从你这两年跟踪下来的结果看，两个品种比较，哪个品种在这里更具优势？”我还是纠结于朱江的品种选择。
“如果单从产品而言，‘红阳’的优势会比较大，更好吃，而且成熟期也比较早；但从效益来说，黄肉猕猴桃的提升空间可能会更大一些，因为它更好种，产量更高。”莫超铜说：“过去几年朱姐（朱江）因为对这个品种不熟悉，找不准节点，比如什么时候抹芽、什么时候采收，所以才导致各种问题。”
▲朱江创办的睿树庄园
“我觉得不要折腾太多，毕竟现在还处于生存阶段，先把‘红阳猕猴桃’的树冠养起来，把产量翻上去，先解决生存问题。至于黄肉猕猴桃能不能成为这里的主流品种，还要对比其他产区有没有优势？包括市场的反映。”张飞宇建议道。
“那像‘红阳’应该采取哪些技术措施来解决产量的问题呢？”我替朱江问具体方法。
“首先，要解决水的问题。”莫超铜介绍道：“跟建水种葡萄的道理一样，云南因为蒸发量大，水肥的频率要高，3~5天要有一趟。然后，要恢复树势，这方面我们在舒（群）老师的猕猴桃园已经有两年的积累，用乌金绿促根、活土、恢复树势……等开始盈利之后，再考虑增施有机肥，这样才能进入一个良性循环。”
▲猕猴桃蓄水池
“今年我已经新挖了两个水池，将近2万方，水的问题基本能解决了。”朱江说：“估计今年的产量能比去年增加30%，应该能盈利了。但也不好说，像去年你来的时候，我还是神采奕奕的，结果跟你想象的往往是不一样的。”
我长叹了一口气，脑海中还记得朱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：种果子的钱要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才安心。
“去年你自己去跑市场做营销有收获吗？”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情。去年朱江最得意的时候，还和别人一起做品牌，做包装，打算卖完自己的猕猴桃之后，再收购云南其他产区的猕猴桃做营销。
▲云南猕猴桃▲
“收获肯定是有的。”朱江笑着说：“我们云南人是井底之蛙，要多出去走走看看，最起码能了解到这个行业是怎么玩的。哪些渠道可以合作？哪些渠道不可以合作？”
“你觉得可以做出自己的品牌吗？”我一直认为云南有不少品是很有市场竞争力的，不需要自己去跑市场，除非能在品牌上做出溢价。
“这个很难！”朱江摇了摇头说，“订我们黄肉猕猴桃的果商也在卖李刚（石屏县卓易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）的果子，同样的品种，李刚的果子卖得很好，我们的果子因为采晚了，品质出了问题……”
▲云南睿树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朱江
“这里就涉及到你的精力的问题了。”还没等朱江说完，我解释了一再追问营销上所取得成绩的原因，“如果在销售上没有多少成绩的话，你的重点就应该放在生产上去。你现在的产量不到别人的一半，提升的空间很大；做营销还需要一个投入的过程。”
我刚认识朱江时，觉得这位酒量奇好的女汉子可能更适合跑营销。但这两年在嘉兴水果市场跑得多了之后，知道这潭水很深，以朱江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来闯市场，轻者呛水，重者溺水，还不如留在山上当“山大王”。
▲红心猕猴桃图片
“对啊！如果去年我在基地的话，就不会发生已经有熟感了才去采的事情。”朱江也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，“今年我基本上都守在基地，从一开始的抹芽，到授粉，一直到现在的套袋，我都有详细的笔记。反正销售有嘉兴水果市场的胡总，还有雨露空间，他们都会接着做，我不担心。所以，我就在家里抓生产，一定要把生产弄上去。”
▲云南睿树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朱江
临走前，望着朱江依然乐观的笑容，我想起两年前她怀疑自己是否入错行的迷茫，不禁问道：“这两年做农业有什么新感悟吗？”
“不想说，生不如死！”朱江苦笑道：“去年被银行断贷之后，我死的心都有了。如果死了就害了家里人，因为他们支撑不了这个基地。”
“还是朱姐比较实在，没讲什么情怀。”莫超铜调侃道。
“做农业要什么情怀，要活下去，一定要活下去。”朱江的语气异常坚定。
（红心猕猴桃果苗）
（猕猴桃花粉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