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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夜帘墨影(来自豆瓣)
来源:https://www.douban.com/note/795641110/
上回书说到,我跟阿龟结束了我们短暂的自驾游。他有公务在身,而我也拿到了我的税号,得赶紧南下找工了,毕竟这日子真的是快揭不开锅了。我们在奥克兰分道扬镳之后,我先去做了车检。这是我痛苦回忆的开始,之前也说过,之后我会专门写一篇文章来讲述我跟这辆车的“爱恨情仇”,所以接下来,凡是跟车有关的事,我都先暂且略过。我依稀记得离开奥克兰的之前的那两天,可能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拮据的时候了。一天吃两顿,晚饭是白米饭+饭扫光,没有任何其他的菜。我可太需要一份工作了,于是经小布介绍,我决定前往离奥克兰不远的小镇Te Puke寻找工作机会。
▲Yellow kiwifruit picking
税务局寄来的信,IRD number就是税号
小布是我在国内体检的时候认识的。当时因为办签证体检必须到指定医院,而各个医院的差价很大,成都的指定医院要价900,是重庆的两倍,真·宰你没商量。我心想,去一趟重庆,除去来回的车票钱还多出来一顿火锅呢,于是毅然决定去重庆体检,后来发现跟我想法一样的伙伴大有人在。体检排队的时候小布过来问我是不是也是WHV体检的,她有一个川渝地区的WHVer群,于是就把我也拖进去了。后来递交签证材料的时候,我们俩也是一起去的,当时签证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我们是成都最先递交材料的。
▲Yellow kiwifruit picking
出国之前在豆瓣上认识了徐总和小丁,她俩都是从长沙过来的WHVer,比我晚到一个月,我们约好一起南下找工。当天早上我先开车去了南区接她俩,然后直奔Hamilton。之所以先到这儿,是因为之前我在网上看到这里有个草莓厂要招工,虽然招的人不多,我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看看。那天下着小雨,到了之后工厂空无一人,我们仨直接就填表面试,整个过程波澜不惊。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都能感觉到HR不是很喜欢我们。匆匆结束interview之后我们就直接去了Te Puke。
▲照片文字说明“猕猴桃之都欢迎你”+
我对Te Puke这个镇子是有着特殊的感情的,因为这是我在新西兰生活得最久的一个地方。这里是新西兰猕猴桃的主要产地,从镇子上开车无论往哪个方向走,无论你拐进什么乡间小路,你都能看到数不清的猕猴桃果园,道路两旁全是高大的挡风墙。
▲Te Puke的Google Earth航拍图,那些深绿色的格子全都是果园
整个新西兰的猕猴桃大部分都是从这儿产出的,国内能买到的Zespri猕猴桃就是这里出口的。除此之外,这里没有什么特别,没有交通信号灯、没有三层以上的房屋、没有任何公共交通,完全是一个典型的新西兰小镇的样子。
▲猕猴桃小镇陶朗加街景
Te Puke的市中心,其实就是一条主街
当时小布投宿在一家hostel里,房东是一对东北夫妇,我们当时因为人生地不熟也就直接去了那里。房子不算很大,只有两室一厅,加上后院的小屋也就3室。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有4个WHVer住在那里了,客厅都变成了卧室,我们仨也就直接在客厅里加了3张床,房租一周80纽币。
▲新西兰主要的猕猴桃包装公司seeka
Seeka包装厂外的巨型猕猴桃
安顿下来之后,我们便开始了找工作的环节。其实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来一来是因为工作机会多,二来为了延长我的签证我需要至少做满三个月seasonal job才行,这样就能把签证延长3个月。Te Puke有很多猕猴桃包装厂,比较大的厂子有East Pack、Seeka、Trevelyan’s和DMS,小布就在其中一家工作。
▲猕猴桃包装厂Trevelyan’s
但当时正值淡季,包装厂只有非常少的工作机会,我们只能每天walk in,有时候一天去好几遍,HR估计都烦死我们了。这个过程很煎熬,感觉自己就像推销员一样上门推销,换个角度想其实也大差不差,只不过推销的是自己罢了。后来我们始终没能获得在包装厂工作的机会,还是房东牵线,给我们介绍了果园的工作,这才让我终于有了收入。我与猕猴桃的不解之缘也就此开始了。
▲new zealand kiwi packing
我在Te Puke做了大概5个月的果园工,其实对于WHVer来讲是不太划算的,因为签证最多也就1年3个月,耗在一个地方太久实在有些亏,毕竟我们过来是体验生活、寻找自我的。但我是个“见钱眼开”的人,只要工时稳定,我是真的不太舍得挪窝。在这里我去过的果园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了,一个比一个大,园主一个比一个富有(这万恶的资本主义)。不过人家的产业链真的非常完善,气候环境也特别适合猕猴桃种植。Kiwi一词在新西兰除了指奇异果(就是猕猴桃的音译)以外,还可以指当地的白人,以及一种只有新西兰才有的鸟类。
▲猕猴桃小镇Tauranga陶朗加街景
果园全是这样整齐的绿色走廊
刚开始的一周是我依然生活拮据,每天早上8点出工,上下午各有一个15分钟的break,中午吃饭时间一小时,晚上6点收工(当然下雨天除外)。由于中午只能在果园吃午饭,所以需要自己带饭。那两个星期我吃的基本都是怎么便宜怎么吃,喝最便宜的矿泉水,一包2块钱的吐司吃两天。现在想起来真的满是辛酸,不过收到工资的时候是很开心的,只要工时稳定,一周税后能有800纽币左右(工资是法定最低时薪,税前15.5纽币/小时),很快我的经济状况就得到了改善。接下来我就简单说说我在果园的工作经历。
▲猕猴桃捏尖
这大概是每年猕猴桃种植的第一步了,听上去很抽象,但其实做起来很简单(当然干一天还是很累的)。猕猴桃属于藤蔓植物,每一根藤蔓的末端都有一个像花骨朵一样的东西,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把它捏扁。至于原理,supervisor解释说捏扁是为了防止藤条继续生长,如果不捏扁会长个没完的,而且只能捏扁,剪掉都不好使,因此捏的时候也不能把尖捏碎了,否则就没意义了。
▲sungold g3 kiwi orchard
这捏得乍一看很恐怖,其实是植物液
一开始我干得特卖力,捏得特起劲,没过多一会儿,手指尖就麻了,几乎没有感觉了。捏扁的藤尖会渗出一种植物液体,久而久之会把指尖都染成暗红色,看上去就像瘀血一样,着实有点瘆人,所以之后我都是戴着橡胶手套来进行的。
▲初春的果园枝条还很稀疏,太阳很毒辣,我直接被晒成煤矿工人
比较有趣的一点是,作为一个在高原地区长大的孩子,我从小就没有防晒意识。刚去果园的时候我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,直接暴露在阳光下。初春的时候由于猕猴桃的枝条刚在冬季经过了修剪,枝条很稀疏,所以我几乎是一路晒到底。刚开始我还纳闷说一起干活的同事怎么穿得这么严实,两个星期过后我就明白了。可能我自己每天看不觉得有什么大的变化,两周后老板来给我发工资条的时候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:“哇Justin,你怎么晒这么黑啊?”我这才意识到,淦,我真的黑了好几个色号……打那儿之后,我每次出工都会擦防晒,而且帽子、墨镜、围脖样样齐全,穿得跟绑匪似的。
▲佳沛猕猴桃加工厂
打那儿之后我就穿得像个绑匪似的,有人说我看起来像个30岁的工签
【选花】
捏尖的工作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,就进入了下一个环节:选花(Thinning)。所谓选花其实就是把多余的,或者长得不好的母花给拧掉。是的,母花。刚开始我也纳闷,这咋花也分男女吗?没错,猕猴桃树真的分公树和母树。母树是用来开花结果的,公树是用来提供花粉的,原理其实跟大部分植物的雄蕊和雌蕊一样,只是没想到猕猴桃连树都要分公母。在种植猕猴桃的时候,一般是隔3到5棵母树种一棵公树,尽量地均匀分布,保证母树的花都能得到花粉。
▲这是国内猕猴桃选花图片
第一轮选花,猕猴桃都是从这么大长起来的
在选花的时候,遇到的大都是3朵一组的花,一般要求是留中间那一朵,如果中间那朵长得不好,就留两边的,这样就把充足的养分集中到好花上。当然不同的果园有不同的要求,反正supervisor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行了。这个工作比起捏尖来说要轻松一些,毕竟几乎不需要用力,花轻轻一拧就下来了。这是一项持续时间比较长的工作,会进行三四轮,可以说花每长到一个阶段就要进行一次选花,保证结出来的都是好果子。之后两三个月选花工作都会断断续续地进行,我们的工作也就不再单单局限于其中一项了。
▲国内猕猴桃摘花照片
这项工作应该算是我的果园生涯滑铁卢了,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满是后悔。所谓摘花,就是在公树花刚要开花的时候把花摘掉,然后花粉厂会专门收购公花,制作成花粉供人工授粉使用。这项工作的特别之处在于,工资是计件的,也就是说,你摘得多就挣得多,所以对于那些老手来说,这才是挣钱的关键时期。公树的花期很短,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所以说这是正儿八经的挣快钱。我刚到果园干活的时候,房东阿姨就一直给我洗脑,说摘花挣钱,说我看上去就像能干活的,肯定能挣得盆满钵满。确实,我跟一个也住在阿姨家的大叔打听过,他干了很多年的果园工了,每年摘花都能挣好多,一星期甚至可以挣一两千,说得我特别心动。然而,我还是太天真了,这其实是一项对技巧和经验要求极高的工作。
▲sungold Kiwifruit sorting line
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得出门,胸前挂着一个装花的带子,然后一直干到日落时分才收工。因为是计件活,所有人都是拼了老命干。首先你得会找花,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容易分不清公花和母花,如果摘错的话花粉厂是不会验收的。其次你得够麻利,高手摘花不仅善于发现好花,而且手法精湛,一抓一把,要不怎么说人家能挣大钱呢。我就这么“拼命”干了一个星期,结果挣的钱还不上之前的一半。摘花这玩意儿,我是真没天分。
▲摘花真的是特别不顺利
之前我一直是跟着一开始带我的supervisor做计时工作的,而摘花是自个儿行动,所以当我跟他说我打算去摘花的时候他很不开心,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培训我,好不容易上手了结果就撤了。走之前他百般劝说,告诉我摘花不挣钱,可我就是不信邪,结果后来肠子都悔青了。因为我执意要走,当时跟supervisor的关系一度闹得很不愉快,后来他怎么都不接受我归队,最终还是老板Tony哥出面调解,我才得以继续跟着他干活。
▲国内猕猴桃折水枝照片
【剪枝/折水枝】
剪枝也是穿插在整个夏季和初秋的工作之一。这项工作主要是把过于茂密的地方稍做修剪,让阳光能够适当地透进来,保证光合作用的进行。这项工作看上去不难,就是拿着剪子修剪,但这个度着实不太好掌握,指不定就剪多了或者剪少了。被supervisor说都是小事,有的雇主(也就是果园的园主)会亲自到果园视察,发现不满意的地方会立即投诉,甚至会要求supervisor辞退员工。所以,要做好这份工作,其实还是不简单的。
▲太暗的地方就需要修剪
至于折水枝,就是把后期长出来的,光秃秃没有果子的枝条(即水枝)给掰断。听上去很简单,但果园里枝条密布,稍不留意就会遗漏,就因为这事我还被代班的supervisor批评过好几次,甚至都威胁我再这样就不用来了,搞得我有一阵诚惶诚恐的。不过折水枝也得看园主的要求,有的园主就不让折。
▲国内猕猴桃修剪公树照片【剪公树】
剪公树算是果园工作里最累的一项了,工作强度很大,一般女生都干不了。顾名思义,剪公树就是在公树的花开过之后,把旧枝剪掉,来年再长新枝。公树的枝条普遍粗壮,而且不是那种藤蔓,是实打实的树枝。剪完的公树基本上就已经秃了,所以工作量是很大的。剪公树的剪子是那种专门修枝的大剪子,本来就重,加上枝条又粗壮,剪的时候需要使很大的力气才行。剪完一天整个人都腰酸背痛,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。第二天整个上肢都酸痛得要命,真的超累,痛苦指数仅次于冬天在葡萄园剪枝的工作(这个日后我再详谈)。
▲高大的挡风墙和一望无际的阳光金果果园
另外,剪公树的时候还得多加小心安全问题。由于剪子很大,稍不留意剪刀就容易戳到人,所以supervisor一直要求我们刀尖只能朝上或者朝下。我们剪公树时候都是两人一组,面对面一人剪一边,所以一定要有默契,如果搭档上手了,对面就得立即停下来,否则万一一个闪失,对方的手指头可能就被你剪下来了,后果不堪设想。
▲阳光金果猕猴桃选果
选果跟选花一样,也是会持续很久的工作,会选好几轮。选果相当于加强版的选花,就是把结出来的果再进行一次筛选,把形状不规则、有擦伤晒伤的果实都给摘掉,而且直接扔地上。所以选果的时候你会看到满地的猕猴桃,视觉感受简直是暴殄天物。不过这也由此看出,新西兰猕猴桃的品质绝对是世界一流,每一颗出口的果子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打包装进箱子里的。
▲阳光金果猕猴桃果园
基本上已经成熟的金果,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棒
选果算是果园工作里相对而言最轻松的工作了,做一天下来可能也就脖子比较酸,毕竟几乎一整天你都抬头望着“满天繁果”。而且在最后一轮选果结束的时候,还可以自己带一些果子回去。那时候的果子基本已经完全成熟了,而选掉的那些果子其实也就是样子上有点瑕疵,无非就是形状不规则或者表面有剐蹭,但是味道还是一级棒。所以那一阵子别的不说,猕猴桃我是吃舒服了。
▲猕猴桃甜度检测
【同事】
在果园做工由于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,工友之间除了吃饭的时候一般不会有空聊天的,所以我跟很多果园的工友也都是点头之交而已。不过其中有几个人,我还是想提一提。
▲我与金哥在hostel后院的合影
先说说金哥,他是跟我住在同一个hostel的华人,是个朝鲜族,应该有四五十岁了。干果园工很多年了,一切果园工作对他来说都是轻车熟路,在工作中对我也是照顾有加。金哥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,就是手艺好,做菜一级棒,时不时就能在金哥那儿蹭到好吃的。
▲离开果园前的最后一天,与Ben和Mike合影
另外就是岛民Ben和Mike,他俩都来自基里巴斯,一直跟着supervisor在果园做工。Ben是一个大叔,总是戴着墨镜,表面上看起来像个黑社会大佬,但其实人非常的和善,你跟他说话他总是笑脸相迎。工作的时候Ben也是一丝不苟,也算是队伍里的中流砥柱之一。Mike就比较呆萌了,常常因为工作出问题而被supervisor数落,挨骂的时候一脸委屈,也几乎不为自己辩解,看起来怪可怜的。他俩有一段时间一直坐我的车上下班,每天每人给我5块钱油费,我当然是心里美滋滋。走之前跟他俩拍了一张照,真的是特别可爱的两个人。
▲Supervisor过生日的时候请我们吃饭,还能蹭游戏
首先是我在果园的supervisor,一个看上去相当乖僻,有时候甚至有些刻薄的人。他也是华人,30多岁,其貌不扬,据说十几岁就来到了新西兰,做果园工的supervisor已经很多年了,经验丰富,干活也细致。平常完全就是个宅男,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,闲暇时间几乎都在打游戏看电影。我想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应该都不会太好,相处一段时间可能会更糟。他确实有些龟毛,对工作上的细节要求严格,一旦出问题,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你。他也很啰嗦,经常在果园反复强调工作要求,或是跟你讲很多人生道理、时事新闻,说话停顿很多,有时候甚至颠三倒四。他还很八卦,有时候会凑过来对你问东问西,压根不管你乐不乐意跟他说。他特别好面子,热衷于在工友中树立自己的权威。最可怕的是,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华人出身,拼命想融入当地人。我想说到这,你大概会觉得我运气真不好,碰上这样一个领导。然而跟他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,他这人其实心眼儿一点都不坏,而且有时候说的话真的还有点道理。 我跟他虽然有过一些摩擦,也曾一度非常讨厌他,但到头来我还真挺感激他的。毕竟,他确实给予了我很多帮助,除了工作上的指导,离开前我找他帮我写推荐信的时候他也欣然答应,而且在信里把我夸得天花乱坠。他也特大方,请我和其他工友吃过好几次饭,显示出跟平常截然不同的直爽。我对他说过的一些话印象深刻,比如有一次工作的时候我说我要去哪里哪里找工作,他说我应该去体验不一样的东西,而想挣钱的话不应该靠体力,而是靠头脑,颇有些长老的意味在里面。关于打游戏,他也很舍得花钱,当我表示不理解时,他告诉我:“If it can give you hundreds of hours of joy, then it was worth it.”你很难不赞同。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,是否还记得我。
▲国内猕猴桃修剪枝照片配图
从10月份到3月初,我几乎经历了猕猴桃从0到1的整个栽培过程,可以说是看着这些果子长大的。下一阶段的果园工就是摘果了,也是计件的工作,相当辛苦。不过这个也跟我没啥关系了,秋收季节的来临意味着包装厂又开始大量招工了,于是我早早地报名了包装厂的工作,开始了我在纽村做得最开心的一份工作。
▲两份offer【Trevelyan’s】
包装季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果量不多,所以我也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,报了两家厂子:East Pack和Trevelyan’s。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在Trevelyan’s工作,而且我运气特别好,过去induction的时候有个HR问我英语怎么样?想不想做点别的?我立即表示英文还凑合,愿意尝试一下。于是她给我安排了可以说是整个工厂里性价比最高的活:labeller。这个岗位只有几个人,所有的人在厂里会分成不同的组,每组负责一条生产线,只配一到两个labeller。Labeller的工作就是负责管理贴标签的机器(就是每一颗果子上贴的那个小标签),在机器运行的时候确保贴标签的机器有在正常工作,标签用完时及时更换,出问题时及时调整,更换果源后也做相应的调整(不同品种的果子贴的标签也不一样),然后记录下每天的工作。所以大多数时候,我都是站在标签机的平台上看着机器运行,一点都不累,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有点无聊。不过当机器出问题的时候还是挺棘手的,因为刚开始不熟练,换标签不够快或者标签盘没装好,都会搞得手忙脚乱的。好在那里的supervisor都挺和善,也不会怎么责备你,这反倒让你觉得应该努力工作,毕竟我的时薪要比大部分其他工作高5毛钱(5毛也是钱啊)。
▲Labeller的日常
【East Pack】
后来East Pack开工之后我就转投过去了,因为East Pack的工时更多,对于我这种着急挣钱的人显然是更好的选择。不过这事到现在还一直让我觉得有点膈应,因为Trevelyan’s有个叫Ann的HR对我特别照顾。一开始我分到的那组工作不太稳定,她直接跟我说只要有其他组开工你就跟着去就行了,我帮你安排,我当时特别感动。后来我跟她说我去别的厂子时她也不怪我,说如果想继续做就直接找她,想去别的厂也没问题。搞得我现在一直心存感激和愧疚,真是后悔死当初离开Te Puke的时候没有好好地去道个别。
▲下班在工厂门口拍到的无滤镜夕阳
East Pack是Te Puke的大厂,有3家,我去的那家离我住的地方很近,走路都要不了15分钟。我应聘的岗位是packer,负责把果子包好装进盒子(tray)里。这里我简单说一下不同的工种吧。Grader,可以称之为分拣员,负责把果子再仔细筛选一遍,看看有没有破损之类的,可以坐着工作,算是比较轻松的职位。不过一直盯着果子看一天也够呛,据干过的朋友说晚上闭上眼睛,满眼都是猕猴桃在转悠,整个人都会变得魔障。Tray liner,也叫Tray prep(preparation),负责把盒子、托盘、包装纸放好,确保packer那边的盒子供应。Stacker,负责把packer包好的果子搬到一个木质pallet上,堆到一定高度就封装好,再由叉车叉走。其他的工作还有QC、Forklift driver等其他技术性工作,这里我也就不多做介绍了。
▲从Trevelyan’s官网扒下来的工种简介
在包装季的前期和末期,工时其实都不太稳定。我们在厂里被分成了Alpha和Bravo两组,每组还有白班和夜班之分,所以在旺季整个厂子几乎是24小时不停运转的。正常情况下,上班时间跟在果园差不多,也是中午一小时,上下午各一个15分钟的smoco(smoking and coffee time)。由于工资是计时的,上下班都需要指纹打卡,加班时长也控制得很严,哪怕是超过几分钟都会按加班15分钟算,工钱一分不少。这个时候就能体会到,资本主义剥削还是有香的一面的。作为packer,每个人会负责一条线,果子不断从里面滚出来,然后不断放好、包好、盖好盖子,再叠起来等stacker搬走。每条线的果子大小不一样,果量也不一样,装的盒子也就不同。遇到爆果的时候,果子会像水龙头一样不断涌出来,根本来不及包,这时候就会有helper过来帮你(有时候依然帮不过来);有时候也会遇到盒子卡在传送带上,packer没法包的问题。包装厂的理念是凡是掉在地上的果子通通丢弃,所以包装的时候真的浪费了非常多的果子。这份工作其实挺累的,很多时候会一直不停包,而且你要站一整天,遇到加班的时候一天下来回到家几乎就不想动了。
▲Packer日常
【福利】
在包装厂工作会不定期给你发福利,没错,就是给你发猕猴桃。当然,好果子是不会给你的,别说给你,上等的Zespri你在超市都买不到,全部出口了。厂里淘汰的果子会统一装在一个大木筐里,下班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去拿,完全免费。所以,你隔三差五就可以看到一堆人围着一个木框疯抢。
▲我个人还是喜欢吃绿果,是不是跟emoji一毛一样?
【最好的经历】
为什么说这份工作是我在新西兰做得最开心的一份工作呢?当然不是因为有免费的猕猴桃吃。我工作特别卖力,经常被team leader安排做helper,也就是哪里爆果去哪里,有时候也帮team leader做一些琐碎的登记工作。我是很乐意做helper的,首先这证明你的能力被肯定了。另外就是,你不用一直站在一条线上,可以走来走去,既缓解了疲劳,又能接触到更多的人,这才是最开心的。我在新西兰认识的朋友中,关系最好的大部分都是我在包装厂的工友,我是很乐于结交新朋友的,尤其在这个“国际化”的团队里,多认识几个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总是让人感到兴奋。不光是packer,我跟大部分的stacker关系也都非常好。他们大部分都来自欧洲和南美,法语和西语是最常说的语言,在这种世界各地的人汇集的地方,你能明显体会到,抱团的往往是说同一种语言的人。就像跟我关系最好的,基本都是大陆、港台和东南亚的。虽然欧美的朋友大都很友善,但你其实很难真正地融入他们的圈子,你把他们当做很好的朋友,但你也能明显感觉自己只是对方眼里的一个过客。我算是比较social的人,在所有packer里面我应该是跟stacker混得最熟的了,没事就去帮他们搬一会儿,跟他们聊聊天、学学西语和法语,他们很多都是球迷,我们自然也就不缺话题。最开心的是下班之后能有机会跟他们一起踢球,虽然我跟他们比起来确实太菜了,他们踢球简直是在玩命。
作为场上唯一一个亚洲人,跟来自五湖四海的工友踢球太特别了
包装厂的日子满满都是开心的回忆,我认识了很多世界各地的朋友,其中好多都还保持着联系。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对中国文化还是很感兴趣的,除了会互相请教语言知识外,他们还热衷于自己的中文译名。有一阵子我帮team leader和一个packer写了他们的中文名字,然后贴在工服上,结果好多stacker都来找我帮他们写他们的中文译名,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。那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中外文化交流大使。
▲生日惊喜
Team Leader写在白板上的生日祝福和收到的小礼物
我26岁的生日就是在Te Puke度过的,那是我26年来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生日。前一天晚上就被一帮工友拉去打牌,然后12点的时候突然拿出蛋糕给我唱生日歌,当时我感动地差点哭出来。生日那天依然要上班,早上开早会的时候有工友跟team leader说今天是我的生日,她便把祝我生日快乐写在了工作日程白板上,还组织工友给我唱生日歌。那一瞬间真的难以形容,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一起给我唱生日歌,跑来跟我说生日快乐。午饭的时候也有好多朋友给我买点心,甚至自己亲手做三明治给我吃,晚上还跟工友去隔壁城市的酒吧蹦迪,一整天都幸福感爆棚。这个生日实在太难忘了。
来自日本的Aoi和来自智利的Diego,他们俩在2017年的时候结婚了,我一直觉得Diego长得很像休·杰克曼,所以让他跟我一起做了一个金刚狼的造型
来自智利的Joaquin和来自法国的JB
来自法国的Alex,他的左手纹着自己的中文译名“阿雷克斯”,算是stacker里面最帅的一个了;来自智利的Juan,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超级开朗,能用标准的普通话说“累死我了”
来自阿根廷的Daniel和来自秘鲁的Jorge,我们经常一起切磋中文和西语
印度小哥Jasprit是我的好拍档,我们常常一起聊天,他当时只有17岁你敢信?中间这位绷不住的是德国小哥Florian,跟亚洲圈的工友走得很近,一个让他不笑比登天还难的人
来乌拉圭的Lucas和Agustín,教我唱过一首叫Zafar的西语歌
本地人Adam,stacker的Team Leader,旁边的小哥只来了几天,原谅我忘记了他的名字
包装厂的工期只有三个月左右,期间也是人来人往,不断有人离开,有人加入。平常上班的时候是不允许我们带手机的,但是最后几天,似乎也不是那么严格了。厂里的领导其实也非常理解我们,来这里做这种seasonal job的基本都是WHVer,大都是人生只来一次的过客。所以有一天,一个QC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拿着一个写着“Say hi in your language”的牌子,把厂里工作的状态拍了一遍,也让每个人用自己的母语说了“你好”。这段视频是相当珍贵的回忆。Season结束前最后几天,大家都在各种拍照合影,非常不舍。有的人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(甚至是爱情),有的人决定接下来接班踏上新的旅途,有的人就像《无依之地》里说的一样会在旅程的下一站相遇,而有的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。我遇到了好多可爱的人,经历了一段非常特别的时光,也感受到了各种文化之间擦出的火花。
我的好朋友德国小哥Hendrik,经常跟他一起聊球,还互相模仿球星的标志性庆祝动作来考对方,我记得他说我是the best packer
我的team leader Renee,她跟Adam是一对couple;来自马来西亚的小曼,上次去大马很遗憾没有机会再见
来自福州的小吴老师和来自马来西亚的Mayfang
来自台湾的珮瑜和廖老师,17年的时候廖老师还来成都找我玩了
Packer全家福
来自香港的郑总、来自新加坡的毓芳、来自杭州的吴老板、来自马来西亚的Joslyn、来自上海的晶晶、来自马来西亚的PC
Sandra是我们组其中一个Team Leader,季末时候腿受伤了,错过了与我们的告别,但她对我说的话让我一直很受用
在包装厂的最后一天
回国之后,每当我在网上看到Zespri的logo、看到猕猴桃,我都会想起那段与猕猴桃相伴的时光。从稀疏的藤条,到开花结果,再到封装打包,我见证了纽村的猕猴桃从种植到出口的全过程。我总是在人前提起,我曾经也当过果农、沐浴过资本主义工厂的“剥削”,听起来有些无聊、有些不可思议,但这都是我的中土之旅中,无可替代的回忆。
Te Puke的秋天
有机会,一定要再回Te Puke看一看。
P.S.
1️⃣感谢小丁提供其中部分图片,由于时间太久,好多图片都没有保存下来,现在想来挺遗憾的;
2️⃣在Te Puke生活了这么久,当然不止工作,我会在下一篇文章再详细分享期间的经历。
▲国内猕猴桃摘花照片
▲sungold g3 kiwi orchard
▲新西兰佳沛猕猴桃包装厂照片
▲新西兰丰盛湾猕猴桃果园
▲生机勃勃的阳光金果G3猕猴桃果园